我被困在四方的笼子中,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冰凉且滑溜溜的东西顺着我的脚踝一路盘旋而上,陌生的触感让我颤栗。我扯开一条,随即有更多缠上来。我的脖颈被缠住,逐渐勒紧,我快要窒息。

    救命。救命。

    我想要求救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

    我猛地睁开眼睛,是梦。

    我剧烈跳动的心脏在看到许灼那一刻又落回胸腔中。许灼伏在我的病床边,他的手覆盖着我的,手上传来的温度让我平静下来。他被我的动静惊醒,支起身子看我,又按了呼叫铃,我看见他的两片唇瓣一张一合。

    他在对我说话?他说了什么,为什么我听不见?

    像按了静音,空调嗡嗡的运行声,动作间衣料的摩擦声,夏天总是聒噪的蝉声,一切都消失不见。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世界好像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我瞬间恐惧起来,我扯掉手背上的输液管想要下床。许灼马上制住我,我剧烈地挣扎,又被按进一个宽大的怀抱,鼻尖能嗅到许灼身上干燥温暖的气息。他轻轻拍我的背,我埋在他怀里,后知后觉意识到:我听不见了。

    迟来的后怕和接连的打击袭来,我再也忍不住,攥紧他的衣服,抽泣起来。

    我感觉许灼的背僵直了一霎,又更紧地拥住我。

    医生进来确认我的情况,他不避讳地和许灼交流,我紧盯他的嘴唇。许灼察觉到我的视线,侧身挡了挡,然后和医生说了句什么,俩人一起出去了。

    不一会儿许灼又重新进来,他坐在床边安抚地捏我的手,又在手机上打字给我看:医生说是强烈刺激下引起的暂时性失聪,积极治疗很快就能恢复,不用太担心。

    句号后面跟着一个笑脸emoji,笑得和我哥现在一样浮夸。

    我听不见以后不爱说话。没有回应自说自话的感觉让我很难受,所以我干脆闭嘴。但许灼非要逗着我说话,然后在我手心写字让我猜写的什么。

    我每次猜不出来被逼得只能说一句:许灼你好烦。

    然后许灼就露出得逞的笑来,我很少在他脸上看见这么幼稚的表情,于是我又被骗着和他多玩两局。

    我抗拒一个人待着,我哥就整天整夜地陪我。我身上还有皮带留下的淤痕,我脱掉衣服让许灼给我上药。他看见我身上的痕迹,手臂一下绷紧了。他全程一言不发,很克制地给我上药,手指绝不碰到我的皮肤。他知道我现在对身体触碰很敏感,但他不知道这并不包括许灼。

    破皮的伤口在夜晚总是刺痒难忍,我哥按住我的手不让我挠,我难受地看着他,他又在我的手心一笔一划写:对不起。我想说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事实上只要你待在身边我就好受很多。但我看着他哀伤的眼睛还是没有说出口,我想,就这样亏欠我吧,然后更爱我一点。请原谅此刻我的自私。

    医生说的没错,我的听力正在逐渐恢复,我慢慢能听见我哥他们说话了。但许灼让我再吃一口胡萝卜的时候我还是会装听不见。

    这些时日以来,我一直不知道我哥是怎么找到我的,也不知道绑架我的人是谁。许灼什么都没告诉我,他最近好像很忙。我好转一些后他就经常去公司,偶尔来医院陪我一会儿又很快离开。周俊义有时候会替我哥来医院陪我,我向他打听,他什么也不说。

    但我还是知道了。我在病房电视里看到两则新闻,第一则是翔海实业取消和荣昌的合作,荣昌上市恐成难题——也就是我哥公司。第二则是荣昌起诉全鸿,原因暂时不明。电视画面里许灼面无表情地在保镖护送下快速走过,和在我面前判若两人。

    我在手机上搜索全鸿,得知他们是一家新型建材公司,数月之前曾传出和翔海合作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取消,如今他们资金链好像出现问题,面临破产危机。我隐约猜出荣昌起诉他们或许是和我被绑架有关。晚上周俊义又来,我开门见山:“绑架是全鸿那边做的吧。”周俊义脸上的表情裂了一下,头疼道:“许总不让你知道的。”

    “我自己知道的,他不会怪你。告诉我吧,什么情况。”

    他犹豫了下,还是说:“......全鸿之前作风不好,和生意伙伴闹得不好看。翔海很看重合作方的声誉,了解以后决定放弃和他们的合作。全鸿后来经营不善,资金链出问题,他们又找上翔海,翔海这个时候已经在和我们谈合作了,拒绝了他们。全鸿说不动翔海,只好在我们这边下工夫。他们安排很多人冒充我们的消费者,故意抹黑我们产品和公司,但都不死磕。我们一告那边马上就道歉,为的就是消耗我们精力。他们想在消费者心中留下我们公司问题多的印象,大众并不会认真了解,事情一多就真这么认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