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麟鸣望着这张地图,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恒州是大胤最北部的州,再往北便是太祖皇帝设下的几个军事重镇,太祖皇帝建胤时,北方还处于各族割据的局面,北部的柔然与北燕势力猖獗,南部各族更是不把他这个长期由女人掌权的鲜卑小族放在眼里。

    所以太祖皇帝最后会选择在恒州称帝,为的便是抵抗来自柔然与北燕的侵略。

    但是恒州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地方,苦寒、干旱、风沙在这里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就是这么一个苦地方,高祖皇帝迁都时,还是拐弯抹角的用了征战的借口,才将那些贵族老爷们给骗到了洛阳。

    不过当年那群人的后代,估计早就在这里呆习惯了,如果现在让他们回恒州,只怕一个愿意的都没有。

    他也曾对洛阳心向往之,十六岁前,他在恒州总是能收到来自洛阳的时兴玩意儿,自小他便打定了主意,要来洛阳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场。

    可惜后来他在这里没了父亲,犹记当年自己匆匆赶回恒州的路途中,寒风刮过,像钝刀子划脸一样痛。

    再次踏进洛阳城时,他却已经成了这座城的英雄,前日他策马沿铜驼街入城时,街旁挤满了夹道欢迎的百姓,而他自己,亦是不见当初逃离出城的狼狈。

    他突然轻声问道:“洛阳城内的实际人口有多少?”

    惜卿对此并不算太清楚,所以照实回道:“我未曾涉及过这些,只约摸着知道个大概数字,户数约有十余万户,人口大概也在七十万上下。”

    景麟鸣点了点头,这些数字与他知道的相差不大。

    “我记得你昨日说起过,这几年各州人口与税赋都在不停下降,那么洛阳也是如此吗?”

    问到这里,惜卿面露苦涩。

    “将军猜的不错,只是洛阳的情况,较之其它州更甚。”

    大胤的人口统计与前朝没什么区别,本质上还是为了征收粮食,所以一般情况下,并不是直接统计人口数量,而是统计户数。到了征收粮食布帛的时节,就按一户来征收。

    虽然出现过几十口人并作一户的钻空子行为,但这却不是最大的隐患。

    甚至兼并土地、藏匿人口这种行为,也只能说算是其中的。

    因为洛阳城里还有庞大的僧人群体。

    这才是这些年洛阳人口不断下降的原因。

    并非人口死亡数量过多,而是出家为僧的百姓,便不再属于朝廷征收租调的范围之内,这才是最令人头痛的。

    偏偏大胤的这几代皇帝,一个个的都是佛教的忠实信徒,所以普通官员面对这连年下降的人口,也是束手无措。

    不过当权者并不关心人口的多少,他们关心的只有收上来的租调,但是他们又不看收税的具体过程,只看最后的结果。

    所以为了能够交差,底层官员们只能想出提高赋税这么一个恶心循环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等到问题变得严重起来后,皇帝就只能跟着提高赋税了。

    但是普通百姓也不是傻的,反正有现成的躲避租调的方式,哪天过不下去了,索性直接出家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