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山登高回来,一行人在扬州城里的客栈住下。

    沈恪白日办事,夜里去酒肆茶坊交际,有时也会应友人之请到私家园林游玩。

    香梅的大部分时间则和舟儿在一起,出门也是带着舟儿去看望那户卖花的人家。

    令沈恪意外的是,上次之后,香梅不再浓妆艳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会和他商量着来,像变了个人儿似的,渐渐由里而外地透出一种中年男人成熟而淡雅的气质。

    没有人再笑话香梅是个俗媚的老相公了,就连沈三对香梅的态度也有好转。

    一夜,香梅沐浴完毕回房,整理衣物时发现沈恪去登高那趟穿的衣服被草木树枝刮破了几道口子,虽不显眼但也不能再穿,便让舟儿问店家要来针线,帮沈恪把破口的地方缝补好。

    微黄的烛光中,丝线的影子挂在窗轩。

    “舟儿。”香梅捋平衣面,剪齐线头,又念起沈三的衣服也有好几件旧得不成样子,心里生出一个念头,“你去把沈管家今日换下来的衣服拿一件过来。”

    舟儿哦一声,到隔壁拿衣服,回来才见香梅已经把市里新买的布料摆出来了。

    布料并不奢侈,但是品质优良而舒适耐用。

    “你要给沈管家做衣服啊?”舟儿是机敏的,一眼就看出香梅的意思,笑嘻嘻地赖趴在香梅的膝前,“那你也给我做一件嘛。”

    “你长得快,过一年又要新的了。”香梅穿好针,指尖点过舟儿的额头,哄道,“别闹啊,等回去我给你做。”

    舟儿懂事地点了点头。

    香梅的手很巧,夜夜照着旧衣剪裁缝线,小半个月就做好了一件新衣。他心思细腻,在袖口和领子处刺绣简洁大方的菱纹,又在肘和肩两处加厚处理,这样既耐久又显档次。

    如此,某日沈三干完活回房休息时,便看见了齐齐整整地摆在床头的一件新衣和一双新鞋。

    “何必费这心思,唉。”沈三摇摇头,收在行李里,“真是遭罪。”

    却也不见沈三穿新衣。

    若不是舟儿告诉沈恪,沈恪不会知道。

    过后数日,沈恪出门办事回来的路上,特意撩起马车门帘,问赶车的沈三:“听说香梅给你做了新衣,怎不见你穿?难道大小不合适吗?还是样式你不喜欢?”

    “老奴……”沈三手里的马鞭顿了一下,声音刚出来,忽又有些阻塞,“老奴明白是公子的一片心意,但几件旧衣尚且能穿,新衣没必要。”

    沈恪微笑:“还是第一次听你称呼他为公子。”

    沈三到底是经过世面的人,哪里能就被这几句话问住,便握紧马鞭,清了清嗓子道:“少爷,说到香梅公子,虽说他这段时间变化挺大,能让少爷省心了,可有件事老奴不知当不当讲。”

    沈恪放下帘,开扇轻摇。

    “公子初来时身体有伤,现在好不容易恢复,应当多饮食进补。”沈三道,“但是少爷不在的时候,公子几乎就只吃几口白饭几片青菜,至于贵的菜他都是先让舟儿吃,然后把吃剩的带出去,送给那户卖花的人家。”

    沈恪听到这里,摇到胸前的扇子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