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吟将双手笼在宽袖中,向楼镜摇了摇头,说道,“我见识过吕克己的乾元剑法,镜儿,你的剑招太束缚,不够锐,不够利,没有剑挡百万兵的雄浑气魄,遑论不出剑便退敌三千的凛然杀气了。”

    楼镜见他收拢了双手,显然是停手的意思了,暗自松了口气,再听他谈及她的剑法,不由得皱了皱眉。

    吕克己是她师祖,江湖人尊他一声‘剑圣’,虽未见过,但也听宗内人提起过,她师祖武功修为之成就,乃是开宗以来第一人,其对剑道的领悟,放眼武林,也无几人能及。

    自然,也是她远不能及的。

    楼镜心中闷闷的,见识过太惊艳的人,便会深感自身能力的卑微,生出一种挫败感来,“我爹说修剑先修心,心存仁义,不可赶尽杀绝,力不可使尽,剑不可去尽,留三分挽回余地。”

    她是个烈性的人,又年少重胜负,锋芒毕露,但她爹的话,她多少听了一些,折了中,她争了两分,只留了一分余地。

    楼镜一提起楼玄之。沈仲吟又变了脸,他先是仰天冷笑,继而形如鬼魅,遽然间欺身楼镜身前,因沈仲吟没有显露出动手的意思,楼镜不及防备,被沈仲吟按住双肩。

    沈仲吟阴恻恻道:“刀剑为何有锋,因为它们是用来杀人的,你修的剑道,应是杀人技,如林中下山猛虎,如盘曲蓄势毒蛇,一旦出击,直咬命脉,存的不是仁心,是一击捕获猎物的决心,面对敌人,手下留情,那是蠢货。你爹?你爹就是个懦弱无能,愚昧不堪的无用之人!你按他说的做,能有几分好。”

    楼镜立即撂下脸来,“不许说我爹。”

    沈仲吟冷笑,“不许?你爹寡义鲜耻,轻情重权,实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烂人,怎么,还不让人说么!”

    楼镜胸中一点怒火,顿时漫遍全身,盛怒之中,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打得过他,是否会被他一掌击毙,也忘了自己还未洗刷的冤屈,只是难以容忍这人诋毁自己父亲,所以拔了剑,那一点寒芒快如流星,杀气凛然,使人遍体生寒,“我爹洞察明达,重情重义,十多年前振臂一呼,江湖门派响应,杀退你飞花盟三千里,叫你们飞花盟龟缩江南江北一带十多年不敢出,他铲奸除恶,为世人敬仰,他是英雄!你也配说他!”

    这一剑竟划破了沈仲吟面皮,沈仲吟身似轻燕,掠向一旁,手指抹下痛楚的一点鲜血,他眼角抽搐了两下,“哦,英雄,他是英雄,呵呵,将飞花盟踩在脚下,甚是威风,如此威风,怎连自己妻女也护不住!重情重义?是薄情负心,为了宗主之位,连自己妻子生死也不顾,你说,重情重义!”

    楼镜咬牙切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仲吟颠狂地笑了起来,不可抑制,“好啊,镜儿,原来你还不知道呢。”

    楼镜眉头攒得死紧,“不知道什么!”

    沈仲吟声音低沉嘶哑,如毒蛇吐信,“哈,他楼玄之不敢告诉你,他不敢说,因为他怕你知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

    “镜儿。”沈仲吟望着她,目光慑人,“你娘亲是被乾元宗活活逼死的。”

    “你胡说。”楼镜俏脸猛地煞白,“我娘是病死的。”

    沈仲吟嗤笑,“病死?这就是楼玄之的说辞?因他不敢告诉你,你娘亲被一众师长,同门师兄弟,逼得拿剑自刎,而你的好爹爹,你的英雄爹爹,只怕就站在一旁看着呢!”

    “你胡说!”楼镜摇头后退,心里颤得发疼,“我不信。你是飞花盟的人,口里怎会有一句真话,不过是想要离间我和我爹。怪不得你一直不对我下杀手,反倒刻意亲近,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你不信?为何发慌。”沈仲吟望着她的眉眼,显出眷恋的神态,“镜儿,我亲近你,只因你像你娘,你若似你爹,早亡于我掌下。镜儿,你若不信,大可叫你爹来,我俩当面对质!看看到底是谁隐瞒了真相!”

    楼镜呼吸错乱,她确实慌了,只是摇头,“不,你,是你计谋,你,你想利用我,引我爹爹来,你,你布下了罗网,想要请君入瓮。”

    而就在这时,信阳城的方向来了一匹快马,由远及近。楼镜听到那马上的人叫了一声,“镜儿!”

    楼镜抬起头来,一瞬间将来人错认成了她爹,或许是她内心希望楼玄之此刻就在这里,亲自将沈仲吟的谎言统统粉碎,但来的人不是楼玄之,而是楼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