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府烧尾宴如期举行,夜里,正堂灯火通明,高朋满座,戏班在唱曲子。

    在坐的人里面有一个是曾老爷的友人,名叫闫赴,是金陵闫氏族人。

    闫赴的小儿子曾得罪朝中权贵下狱,还是托曾老爷找到沈恪,沈恪再动用人脉关系救出来的,所以今夜遇着沈恪本尊,闫赴是感激不尽,脸红红的,敬酒不停。

    酒过三巡,沈恪拉着半醉的闫赴到一处假山后面。

    “闫公,我还真有一件事想问你。”沈恪道,“昔日临安城的逸云公子,欠了令郎不少珠玉的,还记得吗?”

    闫赴想了想,说道:“是有这么一件旧事。”

    沈恪道:“我想知道细节,也问过曾大人,可他并不知情,只能问你了。”

    “这件事啊……”闫赴道,“说来话长,恩公认不认识扬州富商刘冬生?”

    沈恪道:“卖香料的刘氏?我听过名字。”

    闫赴道:“当年,逸云不肯从宣王爷,趁夜从窗户挂绳子逃出了临安……他是逃难期间认识的刘冬生,刘冬生收留他几个月,帮他躲藏到风波平息,倒还提过收他为男妾,可毕竟商人不讲情义,不到一年刘冬生就厌倦了,转手把他卖到妓院去,威胁他卖身还钱。”

    沈恪静静听着,晃动手中酒杯,心里苦涩。

    当年的他年轻气盛,被逸云当众羞辱一番便甩袖离开,待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回头已再也找不到逸云的一根头发丝儿。

    而闫赴作为外地人,只听过流言,显然对沈恪与逸云的陈年旧事不甚了解,也对逸云还活着并且就在府中这件事完全不知情。

    沈恪开口:“他在扬州境况如何?”

    闫赴倒是无关痛痒,笑了笑道:“说来惭愧,因为刘冬生的败家儿子赌钱输了,常拉客人去嫖他当做偿债,犬子就在其列,所以大概知道他那时候还是很红的,模样好,唱曲子又好听,依然是光鲜亮丽的美人儿,不然犬子也不至于给他花那么多银子……”

    沈恪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有犯过事吗?”

    “可不就是犯事了么。”闫赴说道:“一次正在玩乐的时候,突然刘冬生的娘子冲进来,追着他要杀,却不小心踩空楼梯摔下来,被自己手里的剪刀扎进了脖子。”

    沈恪沉默了片刻。

    “这不是他的错。”沈恪道,“在场肯定还有其他人,就没有替他说句公道话的吗?”

    “谁看不出来呢。”闫赴道,“可他那样的人,早就不清不白了,刘冬生当然是把所有的罪责归到他的身上,却又觉得不光彩,不想上衙门,便打断他的肋骨,拿辣椒水灌喉咙,再送到勾栏院里一个地方换一个地方接客……这么多年过去,他可能已经死了。”

    沈恪没有再问,攥紧了拳头。

    人们觥筹交错,却独不见曾家两位少爷。

    吱呀。

    东厢房,门关上了。

    香梅眼前只剩下从窗格里透出的月影。